黑喵醬

 

（六）

 

「喂，你說的大城市，是哪裡啊？」

 

洛嵐在越野車上，看著周遭一個又一個的屍體與無止境的黃沙，向養父詢問了目的地。

 

「美國，等等到了歐洲那邊之後我們要偷渡過去。」

 

養父露出了笑容，似乎對於他的計畫很是滿意。

 

「到了那邊啊，妳就會知道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嘴臉了。」

 

「我說過了，他們是廢物，他們沒有獨自一人就能在戰場上面生存的能力，他們已經失去了殺戮與生存的能力，然而那些傢伙竟然擁有極大的權力，站在高處把我們當成娛樂在看待。」

 

「我們要做什麼？」

 

「破壞他們賴以為生的經濟支柱，失去了那個，全世界都會陷入混亂，當初的經濟大恐慌便是如此，美國的經濟一崩盤，牽動了全世界。」

 

「……是喔。」

 

洛嵐從小生長於伊拉克這種戰爭不斷的地區，沒有讀過書，並不識字，更別提知道歷史故事了，對她而言，養父所說的一切即為真實，雖說如此，她對養父說的話總帶有保留，不會全盤接受，也不會全盤否定。

 

「接下來就照著我的話做吧，這個世界是屬於生存者們的，並不是給那群連板機都扣不下去的人統治。」

 

養父充滿自信的說，似乎對於自己是個殺人無數的難民這個身份感到自豪。

 

畢竟，當知道掌管自己下一餐是否能平安度過的人竟然是一群整天坐在辦公室內打打電話，被綁架、襲擊時連反擊都不會的傢伙們，難免會心有不甘，生在一個不會戰鬥就會死亡的地區，認為那些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人才應該是世界的主宰者也是正常的。

 

接下來的幾天，養父帶著洛嵐四處逃跑，他們是難民，並沒有通行證，隨意行動可是犯法的，在避人耳目的情況下，他們成功的到達歐洲境內，並找了一班座位較空的飛機，威脅機上人員讓他們搭機。一到了美國，他們迅速的下了飛機，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機上人員立刻報了警，然而洛嵐他們並不具有身分證或是其他身份辨識物品，且在逃亡初期，他們兩個幾乎不露臉，警方根本無從找起，只好對外宣告劫機人士離奇死亡並失蹤，得知消息的洛嵐與養父便開始行動。

 

「洛嵐，我們現在在華爾街這個地方，只要破壞了這裡，全世界那些無憂無慮的廢物們就會陷入恐慌，而且越是先進的國家影響越大。不過，我們需要一點錢，這裡銀行很多，我們去搶一些來用吧，不過，可要把臉遮好呢。」

 

養父大致說明了他們接下來的行動，洛嵐在聽的同時，一邊觀察路旁的人們，每個人都穿著整齊，面帶笑容，像是完全不知道這世界的某個角落正戰爭的不可開交一樣。

 

洛嵐隨意的抬頭看看，發現大樓上的看板，有一名企業家正在接受訪問。

 

「關於中東地區仍持續戰爭這件事我們集團全體人員表示難過，因此決議捐出總營業額的十分之一來提供給他們資源，希望這樣能幫助他們度過難關……」

 

什麼啊，既然有錢有閒，那不是應該請求政府派兵鎮壓作亂份子嗎？捐錢提供資源？這幾年來一次空投物資都沒看過，有的只是不斷增加的屍體罷了。

 

啊啊，原來如此，這個就是有權者的嘴臉啊。

 

有這麼多的能力，嘴巴上講的好像關心每個人，實際上不過是想出名，想要賺取更多錢財罷了。

 

這些傢伙，不僅失去了生存能力，還失去了自己的信用。

 

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地位，滿口大話，沒有一件做到，在檯面上說的光鮮亮麗，私底下淨是做一些骯髒的勾當。

 

為了自己的名譽，把我們這群為了活下去而奮鬥的人拿來利用。

 

他們的手，不比我這殺了無數人的手來得乾淨。

 

洛嵐拿起了槍，在沒有被所有人發覺的情況下瞄準了電子大螢幕上的人的額頭，扣下板機。

 

在子彈擊碎大螢幕，玻璃碎片四散的時候，洛嵐在周邊的人的尖叫聲中離開了那個地方。

 

「洛嵐？突然間做什麼？」

 

養父似乎注意到了剛剛的騷動是洛嵐引起的，因此前來詢問。

 

「看到那群垃圾的嘴臉不爽罷了。」

 

洛嵐冷冷的回答，接著再次舉起了槍，拉起了外套上的帽子，跟著養父到一旁的銀行旁邊待命。

 

「原來如此，做得好，那些傢伙需要被肅清才行。」

 

養父點了點頭表示滿意，接著領著洛嵐到了那間銀行的裡面。

 

突然，槍聲、尖叫聲不絕於耳，還伴隨著玻璃的碎裂聲，銀行內部瞬間變得一片混亂。

 

洛嵐在一片混亂中跑進了櫃檯，隨意摸走了某一個員工的識別卡，接著走到銀行的金庫，用識別卡開了門，用事先準備好的袋子偷了好幾疊的大鈔，這才離開金庫，之後手套隨意丟在一旁，跟著養父坐上了偷來的車跑掉了。

 

「哈哈哈哈哈，真是挑對地方了。守衛完全沒有警戒心，也沒有人報警，超級幸運的阿！」

 

養父開心的大笑，拍了拍裝滿錢的袋子。

 

「接下來去買點武器吧，現在的武器還太少了呢。」

 

洛嵐不發一語，低頭磨著自己的小刀，從小就用到現在的小刀，她每天都會細心的打磨，畢竟，要是沒有這把刀，她現在早已死在荒野的某個角落了。

 

接下來的幾天，洛嵐就跟養父一同在美國偏遠的銀行四處搶劫，引發了大量的關注，甚至出現了通緝令，然而他們每次行動時都會事先調查好監視器的死角、警衛配置、逃跑路線等等，再加上他們並沒有身份證明文件，準確一點來說，他們是不存在的人，就算警方在現場採到了洛嵐或者她的養父的指紋也無法查明他們的身份。

 

而自第一次搶劫過後半年，養父早已準備完畢，槍枝、炸彈、小刀，所有會引發騷動的物品都配置好了，因此他們再次回到了華爾街。

 

「全部準備完畢了，洛嵐，要行動了喔。」

 

養父將最後一把槍的彈夾裝上，把安全栓打開，接著把炸彈給了洛嵐。

 

「這個炸彈是遠端遙控的，就跟平常一樣，我負責引發騷動，妳進去安置炸彈，一打暗號我就引爆它。」

 

接著養父輕推了洛嵐一把，隨後立刻對空開了一槍，周遭的人聽到槍聲，大部分開始尖叫四處逃竄，有少數人拿起手機要報警，然而養父立刻往他們身上開槍，延後增援到來的時間。

 

同ㄧ時間，銀行內的人也陷入一片混亂，一直以來只是拿槍破壞周遭而已，但剛剛那瞬間好幾個人的性命就這樣消逝了。

 

洛嵐看員工並未注意到自己，便溜到金庫附近，把養父給她的好幾顆炸彈給安裝上去，正要離開時注意到了不對勁。

 

為什麼，炸彈已經開始在倒數了？

 

剛剛才安置好的炸彈開始發出不祥的嗶嗶聲，且越來越快，上方的秒數正一點一點的減少，洛嵐的本能叫她快逃，然而在她轉身跑了幾步之後，嗶聲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聾的爆裂聲，伴隨著鋼鐵碎塊貫穿了洛嵐的身體。

 

「咕啊……可惡……是劣質品嗎……」

 

洛嵐吐出一口鮮血，爆炸引發的火舌吞噬了周圍的鈔票，且不斷往洛嵐身上逼近。

 

「啊啊——快動不了了……要快點、出去。」

 

洛嵐死命的往門口爬去，然而周遭溫度急速上升，加上濃煙嗆得洛嵐無法呼吸，已經，沒辦法再繼續前進了。

 

我，要死在這裡了嗎？

 

就在此時，洛嵐眼前閃過了一個又一個的畫面。

 

啊啊，是跑馬燈吧？果然，這裡就是我的葬身之地。

 

一個又一個的畫面，洛嵐放棄希望似的趴在原地看著她那短暫又可悲的人生。

 

有點、奇怪。

 

為什麼養父那傢伙，總是躲在戰場的後面？

 

有些事，只有在仔細回顧人生時才會發現。

 

不是吧？我這幾年，原來一直——

 

「振作一點，洛嵐，不要死。」

 

是誰的、聲音？

 

洛嵐試圖睜開眼睛，然而濃煙使得她連呼吸都有問題，更別提是察看眼前的人是誰了。

 

然而下一秒，洛嵐感覺自己的身體飛起來了。

 

啊啊，果然是死掉了吧。

 

在這個念頭浮現的瞬間，洛嵐聽到上方有個某種東西破裂的聲音。

 

「不要放棄，洛嵐，妳還活著。」

 

聽到這句話的洛嵐嚇了一跳，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銀行，現在正在天上飛著，嚴格來說，是被抱著。抱著她的人有著淡金色的長髮，臉上帶著面具，看不出她的表情，隱隱約約看到面具上有一條又一條的裂痕。

 

剛剛的聲音，是這個裂掉的聲音吧？

 

「我這就放妳下來，不要死了喔，妳不該這樣子死去的。」

 

對方的聲音很溫柔，卻混雜著悲傷的情緒，洛嵐不明所以，僅僅是輕輕點了點頭。下一秒，對方就消失在眼前了。

 

「她、是誰？」

 

疑惑之中，洛嵐發現養父就站在附近，一臉愉悅的看著爆炸現場。

 

「哼哈哈哈哈！這樣子，就把那小鬼解決掉了，雖然是個很有用的棋子，不過啊，小鬼長大了會變得很礙事呢，真是可憐，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一顆棋子。」

 

儘管這樣說，養父的口氣充滿了輕蔑，毫無憐憫之意。

 

原來，就連唯一的親人也是有著跟那群垃圾一樣的嘴臉。

 

原來我這幾年，都在被利用啊。

 

內心深處一種噁心感湧上，洛嵐舉起養父給她的小刀，往對方的身上刺去。

 

「什、妳怎麼可能還活著？！」

 

感受到痛覺的瞬間，養父眼裡閃過了洛嵐的身影，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洛嵐。

 

「被自己送出去的小刀殺死，不覺得挺諷刺的嗎？」

 

毫無感情、冰冷的言語，隨著刀刃進到了養父身體。

 

「嘴上說著要制裁那些垃圾，然而你本身也是垃圾啊。」

 

「那就，再見了。」

 

洛嵐將刀往心臟處一揮，隨即俐落的抽刀離開，消失在這一片的火海。